走在五月的乡村,那些满山遍野的绿意和满山遍野的忙活儿,是有机结合的风景,让人过目不忘。

　　据古书上记载,五月有“立夏”和“小满”两个农历节气。立夏,即夏季的开始。小满,其含义是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,但还未成熟,只是小,还未大满。农谚说:立夏小满正栽秧,秧奔小满谷奔秋。也就是说,此时此节,正值农村中稻全面栽插,小春作物收获。晴天抢收,雨天抢栽,此时,农村已是抢栽抢种抢收的大忙时候。水稻要抓住季节抢栽,对还未栽完的要加快栽秧进度,对干田要抓住降雨的有利时机蓄水整田,抓紧抢栽,尽量减少因秧龄过长而造成减产。玉米进入移栽扫尾和节孕穗期要抓紧施肥打药防病治虫。红苕要抢着栽插。蔬菜要注意防治莴笋、小白菜、飘儿白、木耳菜等叶类蔬菜霜霉病。乡村的田间地头,都是忙碌的人群。

　　古诗云:农家少闲月,五月人倍忙。栽秧子,收小麦,管玉米,插红苕,哪一样农活儿能放得下?哪一样放下了,都得饿肚皮。走在五月的乡村,田野里粗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,牛儿们响鼻铿锵有力,还有那黄色的大脚板踩在黄褐色的泥土里“噗嗤噗嗤”的响声,一切都显得张扬而有力量。庄稼汉鼓足了劲追赶着节气和农时,“多栽夏日秧,谷物收满仓”。忙完了耕田播秧,接着为秧苗追肥除虫,给蔬菜查苗补缺,环环相扣,紧锣密鼓中庄稼汉们一根根神经绷得紧紧的,裤脚高高卷起,一双双老茧横生的手掌终日出没于泥上,辗转于犁耙,他们挥汗如雨,起早摸黑,面对丰收,都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
　　“大田栽秧行对行,大姑娘出门去赶场；问声幺哥你要买啥子,妹打酒来哥帮忙。”除草栽秧施肥的间隙里,扯开喉咙吼几声山歌,一个村子都热闹了。高坡上李大爷在唱,山腰间的田块里张三爷抬起脑壳对上两声,岩湾子里肖二哥又吼上两句。唱着唱着,大家都聚在一起顺着田坎坐下休息。家里拿了酒的,端了“猪儿粑”的,煮了咸鸭蛋的,管你是哪家拿来的哟,大家都你一嘴我一口地吃起来,然后再摆些庄稼事农家活儿,那劳作就更有意思了,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。转身,下田下地,继续忙活儿,嘴里又冒出几句山歌:上边岩来下边岩,小妹挑水下沟来,一根扁担倒立起,问哥你来抬不抬……

　　五月的农家小院里,房前或屋后,编起的小栅栏围绕着几畦沟垄。透明的塑料薄膜下,那些黄瓜、豆角、丝瓜、苦瓜,凡是所能播种的地方,早已经钻出了它们嫩绿的芽儿。那些藤那些蔓顺着杆儿往上爬。一排头顶上含苞欲放的大葱,直挺挺地站在栅栏角下,它们是超越了寒冬,在春刚露头的时候,就已经是丛丛新绿,到了五月,是它们接蕾打籽的时候了。门前大田或高坡上,麦穗也微微泛黄,曾经是一望无际的青青的原野,如今像是铺上了一层淡金,沉甸甸的麦穗在风中起舞,麦芒已长得又尖又硬,却吓不走贪吃的麻雀,它们在麦穗上嬉戏啄食,叽叽喳喳,吵个不停。每一粒成熟都是要用汗水浇灌才能闪光的。收割完备的麦地里,有三五个娃提着竹篮拾麦穗,那又是一幅热闹嬉戏的场景了。

　　想起那天,从外面忙碌了几日回来,母亲突然问我,你想吃麦粑不?肚子猛闪过一丝饿的感觉,连忙点头。母亲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麦粑,我顺手拿起一个狼吞虎咽起来。母亲笑了,说,娃啊,你还是乡下那个习惯,爱吃粗粮。我却想起了我老家那片麦地。每年五月到来的时候,正是农村青黄不接之时呢。母亲忙着把小麦收回家,换着花样地做出各种麦粑来,让我们兄妹几个吃不烦,这就是母亲的手艺。麦子是母亲的希望。母亲随我进城好多年,还惦念着那块小麦地。母亲还有翻看农村黄历的习惯,该播种了,该栽秧了,该收麦了,这些,她都一直记在心上。无论种与不种,每一次季节轮回,在母亲心里都是一场深刻的记忆与过程。

　　无论绿肥还是红瘦,五月的乡村,总是我的记忆之门。闲了空了,总要去乡村走走,闻闻泥土与庄稼的气息,看看自己曾经的过往,心情总是美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