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报记者周勉、白田田

 

 

　　位于湖南省西部的怀化市溆浦县,有着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的端午习俗——“双端午”:每年农历五月初五的传统端午节在这里被称为“小端午”,而十天后的五月十五,则是溆浦人更为看重的“大端午”。

 

　　在这十天里,溆浦人也吃粽子、划龙舟,但都体现出一个“大”字:粽子形如枕头,一个顶十个。龙舟身长超过20米,桨手至少44人。为何如此?因为这饱含着溆浦人对爱国诗人屈原更深的情义。

 

　　“入溆浦余儃佪兮,迷不知吾所如。”2000多年前,屈原曾在溆浦生活游历数年之久,并在此创作了《涉江》等名篇,当地民间传说屈原在汨罗投江自沉的噩耗是在十天后传到溆浦,因此人们将农历五月十五定为“大端午”。

 

　　抗英名将郑国鸿、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向警予、《辞海》第一任主编舒新城、历史学家向达等都是溆浦人。当地人相信,这是受了屈原文化的影响。因此在县城里,不仅有屈原庙、涉江楼、橘颂阁和怀屈楼,还有屈原文化广场、屈原学校、屈原大道。

 

　　今年6月16日,来自溆浦本地的48条龙舟汇集在大江口镇的沅江江面,参加第二届“大端午龙舟文化节”。“巨龙”游弋,竟让数百米宽的沅水,显得有些拥挤。

 

　　大江口镇地处沅水和溆水交汇处,如遇大雨,便会看到“沅浊溆清”的美景。江边古镇青瓦相连,上百幢吊脚楼古韵犹存,屈原求索溆浦,就是从这里进入。镇上百姓十分尊重屈原,称之为大士,这是只有神仙才能在湘西地区享有的名号。

 

　　记者在现场看到,这里的大龙舟并无龙首,船尾高高翘起并岔开两支,几十名以自然村落或同姓宗族为单位的桨手或坐或站或趴,分布在龙舟的不同位置。已故中国屈原学会常务理事禹经安先生是溆浦人,他曾向记者详解过这种大龙舟最标准的分布:除了40多名坐着的桨手外,船头有数名头旗手和桡子手,中间有一名鼓手、一名锣手、一名唢呐手和一名腰旗手,后面高高翘起的尾巴上,还站有两名舵手。传说中,人们着急赶往汨罗江,希望能第一时间找到屈原的遗体,这是溆浦龙舟没有龙头的原因。后面岔开两支也是寓意燕尾,希望能划得比燕子还快。这些都表达了当地人对屈原的深情。

 

　　龙舟既是船,更是舞台。伴随着震耳欲聋、激情四溢的号子声,头旗手和腰旗手以最大幅度摆动着身体,用夸张的姿态摇旗呐喊。桡子手则表演倒立等高难度动作。两名舵手里,也会有一名“以桨为舞”的舵手在原地不停扭动跳跃。这种质朴粗犷、将表演与竞技结合的方式,极大地调动起了岸边数千观众的情绪。

 

　　“宁荒一亩田,不输扒龙船”。600米长的赛道,龙船逆流而上,速度最快的用时不到3分钟便可划完。最终,来自大江口镇莲花村的“莲花1号”获得了竞速赛冠军。“莲花1号”领队胡连能说,“双端午”期间,在外打工的村民即使要付出来回数千元路费,放弃每天数百元的收入,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。参与人数之多、热情之高,使得有的村甚至能组出9支队伍。

 

　　“过去,民间自发组织的龙舟赛难免争强斗狠起冲突,从去年政府接手组织后,通过增加奖项设置等方式,引导大家在积极参与的同时,摒除过于彪悍的色彩。”溆浦县文联主席张昌竹说。而更重要的是,溆浦县正处于脱贫攻坚的“决胜期”,“龙船精神”也有了新的时代意义。这项在溆浦有着千年传统、每个乡村都极其重视的竞技运动,精神实质其实与脱贫攻坚一脉相承,那就是“团结拼搏、力争上游”。

 

　　今年,湖南省级贫困村虎皮溪村龙舟队第一次参赛,就获得了第14名的好成绩。42岁的任中军是虎皮溪村龙舟队的“头人”。他说,大家提前十天就开始备战,每天在龙船上除了练习,还会互相交流在外打工时的感受、讨论虎皮溪村未来的发展方向,也希望将划龙船的劲头投入到家乡建设中。

 

　　除了划大龙舟,吃大粽子——枕头粽也是溆浦“双端午”的一大特色。这里的粽子包得跟古时的长条枕头那般大小。有人说,这是人们希望用大粽子喂饱水里的鱼虾,好让它们不去损坏屈原沉入江水中的身躯。

 

　　从“小端午”到“大端午”的十天里,溆浦县家家户户都会保证枕头粽“不断供”,尤其是“大端午”这天,出门划龙舟的人会特意带上一两个作为干粮。

 

　　包枕头粽的程序并不复杂,将碱水、酱油以及秘制香料倒入糯米和匀,铺到本地竹叶和笋叶上,把切成条状的腊肉和鲜肉的混合馅料码好,再盖一层糯米,最后封口扎紧。“力气小的女人包不好枕头粽。”莲花村52岁的农妇田梅芳是包枕头粽的好手。她说,一个完美的枕头粽至少需要6根粽绳牢牢捆绑,对手劲儿是个考验。食用之前,需要蒸煮起码12个小时,粽子的香气才能淋漓尽致地释放。一颗粽子5两米2两肉,切断装盘,可供至少四人食用。

 

　　田梅芳每年卖出的枕头粽能为自己换来两万元的纯收入。最好卖时,一天挑一担出门,不到一小时就售罄。2000斤糯米、500斤腊肉和鲜肉在“双端午”前后二十多天就消耗一空。

 

　　卢峰香草地,溆水橘花天。这里的山水草木,始终浸淫着楚风骚韵。每当龙船鼓响、粽子飘香,延续千年的“双端午”与深深的屈子情,已然成为在外打拼的溆浦人浓浓的乡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