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华社石家庄电(记者赵鸿宇、秦婧)冬去春来,太行山深处的河北省井陉县马峪村,一位双腿截肢老汉正背着镐头、铁锹等种树工具,双手撑地,膝盖用力带动身子往山上爬。这里的山多是乱石山,坡常有滚石,地全是碎石地,还有不少刺人的荆棘枝和苍耳,几乎每爬一步都会发出“嚓嚓”划衣服的声音。

　　这个老汉名叫马三小,是一名退伍军人,18年来,在当地政府、爱心企业和志愿者的帮助下,已种树17000多棵。“我虽然没了双腿,体力又有限,但生命不息,种树不止,就算我每天爬着刨1个坑,1年就是300多个,每年能种不少树。”他说。

　　“别看马三小现在天天只能爬着种树,他被截肢前身高有一米八多,篮球打得好,脑子也灵活,是村里最早的一批‘万元户’。”村里一位马三小的同龄人说。谁知命运和马三小开了个大“玩笑”。

　　马三小说,1985年因患脉管炎右小腿被截肢,之后他整天躺在床上急得想撞墙,饭都吃不下几口。为了保住左腿,他四处求医,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,还欠下十几万元债务,但仍没有效果。左小腿被截肢后,他把棺材都准备好了。“怎么这种倒霉事让我遇上了。”

　　截肢消沉很长一段时间后,马三小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词:“咱当兵的人,就是不一样”,越想越觉得不能只唱出来,还要付诸行动。因此他开始做小本生意,并主动找到当地林业部门,义务看护村外一条沟渠,条件是可以在附近的荒山上植树,收益将来归自己。

　　2000年下半年,马三小尝试着刨出了第一个树坑。那一年,他一共栽下37棵杨树,第二年全部成活。“这让我感觉面对困难要积极作为,宁可被打倒,不能被吓倒。毕竟我是当过兵的人,不能被别人说窝囊。”马三小说。

　　“你是怎么把树栽到300多米高的山上的?”望着村子周围山坡上、沟渠边一片又一片的杨树林,马三小只说了一个字——“爬!”

　　“山上坡度较陡,我的假肢没法打弯,又无法使用拐杖,只能爬行。”马三小说。每次来到山前,他都摘掉假肢,把身体的残肢用棉套包好,再戴上手套,并把特制的镐头、铁锹、耙子和撬棒绑成一捆,固定在后背上。便开始双手杵地,膝盖用力,带动身子向上爬行。

　　“年纪大了,得喘口气。”马三小爬行十几分钟,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。这一路上他还要应对拦路的乱石堆,和刺破衣服、划伤皮肤的荆棘枝和苍耳等,他需将这些“拦路虎”连拨带拔“消灭”掉,方可继续前进。

　　马三小家附近的荒山土壤少,石头多。种树时,挖出的石头不能再回填,得从有土的地方靠着自己的爬行“运”土,再加上“运”树苗、“挑”水等,最开始时,种活一棵树至少需要爬行6个来回。

　　“上山‘容易’,下山难”。在返回途中,遇到坡度较缓的地方,马三小就以双手为支撑一点点向下移动；坡度较陡时,他便双手反撑着地,身子后仰,一点点地从坡上蹭下来。

　　“爬行过程中有时很危险,18年来我好几次摔入深沟,两条大腿都被确诊为骨折并镶入钢板,右手腕摔断,右手小拇指被截肢……可以说刚好了旧伤又添新伤。”马三小说,“但我不言放弃,继续爬行、爬行、再爬行,直到附近的荒山都绿起来。”

　　“尽管我开始种树时是为了挣点儿钱,但这么多年来我只卖过11棵树。卖树的钱都捐给了汶川灾区和困难同乡。”马三小说,他现在只想做一名绿色希望工程志愿者。

　　出现这样的转变,一方面,他每个月有政府发放的抚恤金、养老金、低保金等近1000元,能够满足基本生活需要；更为重要的是,2008年他的事迹被社会关注后,当地政府、爱心企业和志愿者给了他不少帮助,如提供免费树苗、定制种树工具、帮助修缮老屋等,特别是2012年帮他修建了水井和5000多米长的输水管道,解决了种树养树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水源问题。

　　来自政府和社会的这些关爱,让马三小从孤独中走了出来,他更深切体会到自己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。现在不忙的时候,马三小喜欢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眺望自己亲手种植的树木,“看着感觉很亲切,它们就像我的战友,整齐屹立,守卫着太行山。”

　　马三小的老伴王雪蕊说:“三小毕竟这么大年纪了,我跟孩子们都不希望他这么拼,不过这是他想做的事,是他的梦想,我们也劝不住,就好好照顾着他吧。”

　　“生命不息,种树不止。”是马三小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这项事业已深深嵌入了他的灵魂,他说,他愿意继续爬行,绿化荒山,并争取用行动带动更多的人参与到植树造林中。“如果可以,我还想再种18年。”

　　　　　　(参与记者:范世辉、白明山)